【5月8日新浪草根讲坛】 说“墅”：名仕望族的超级赌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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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人们常常会因一个人把“别墅”读成“bie ye”而嘲讽他没有文化，殊不知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，“野”和“墅”的读音一直相同，只是它们的标准读音并非“ye”反倒是“shu”。明朝著名音韵学家陈第在文献中有“野，音暑，与墅同”的记载。历代学者经过考证后已经认定“野/墅”在古代的读音应为“shu”，至少在汉代以后，“野”的读音才逐渐转变成“ye”。
　　在最初的汉字体系中，“墅”字本不存在，只有“野”字。甲骨文“野”左面的下半部分为“土”，上半部分是“林”，“土”代表耕地，“林”代表森林，右面的“予”是通过的意思，“野”字最初的含义是“从田园到森林的过渡地带”。古人把城市到乡村之间的过渡地带称为“郊”；把田园到山林之间的过渡地带称为“野”。后来人们将在田园到森林地带建立的房屋也称为“野”，随着汉字体系的完善，为了区别房屋与地带，古人在“野”字下面加了“土”来表示建筑，造出了“墅”字。
　　“墅”最初指田间土舍，是很简陋的地方，后来才逐渐变成本宅之外兴建的园林。“墅”的演变有着很深刻而自然的逻辑可循。“墅”源于的“野”，本是指和人类聚落保持一定距离但仍存在联系的区域。在以农耕文化为主导，基于对土地的依赖而注重正统观念的华夏文明中，“家”永远是第一位的，“野”一定是处于从属地位，这种“从属地位”或者说“第二属性”在“墅”字的含义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——首先，无论的形态如何，“墅”一定是主人“宅”之外的第二住宅；其次，能够拥有“墅”的人一般相对富足，通常会去尽心经营；再次，“野”从环境上更加亲近自然，“墅”也因此具备颐养心神的园林气质。比如，故宫就是皇帝的“宅”，颐和园则是他“墅”。“墅”自然无法代替“宅”的象征意义，但主人却愿意花费大价钱打磨、经营自己的心爱之物。我们甚至可以说，“宅”是建来“用”的，“墅”则是造来“玩”的。
　　自古以降，于平民百姓而言，挣得一套供自己居住的房屋便会累得一生辛苦，但之于帝王将相名仕富豪，家宅显然无法满足自身的需求，“墅”才是他们的心爱之物。精雕细琢，把玩享受是一方面，赌来赌去则是另一方面，史书中不乏将“墅”作为赌资玩弄的例子，其中颇为有趣的一个故事叫做“谢公乞墅”。
　　“谢公乞墅”发生在公元383年。前秦世祖苻坚在统一北方，攻占蜀地之后打起了东晋的主意，如日中天的苻坚决定发动军队南下，消灭东晋。当时苻坚号称百万雄师，连破东晋诸将，兵强势盛，陈兵淝水，剑指晋都。一时间东晋京城惶恐，不得不任命“谢公”为征讨大都督率兵抵御前秦军队。谢氏是东晋的门阀世族，皇帝对其都有所惧惮，脍炙人口的唐诗“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”里的“谢”指的就是谢氏家族。古代对于名门望族的男性尊称为“公”，谢公指的就是当时谢氏家族的族长谢安。谢安这个人物非常了得，既是宰相，又是将军，还是名仕，死后被民间信仰奉为神灵，福建、台湾、东南亚现在仍在供奉的“广惠王”就是谢安。大敌当前，谢安、谢玄统军迎战，侄儿谢玄心中忐忑，便到谢玄处询问御敌的计策。谢安心静气和，说了一句“已别有旨”，已经有了主意，便不再说话。谢玄不敢继续追问，就派张玄前去请教。谢安见到张玄，就下令乘车去山间的别墅。谢安在会稽东山和建康都有别墅﹐他的别墅名气非常大，以致后人用“谢墅”来指代高门世族的园林。到达别墅以后，谢安以自己的别墅为赌注和张玄下棋。谢安棋艺本不如张玄，但史书记载“是日玄惧”，张玄这一天心神不定，影响发挥，“为敌手而又不胜”，没有分出胜负。谢安于是就离开别墅游玩到很晚才回去。回去以后，谢安统号三军，发布施令，谢玄及诸将按军事部署在前线作战，大破苻坚。捷报传来，谢安恰巧在和客人下棋。看完信件，谢安面无表情，继续下棋。客人不安，问他战况如何。谢安没有抬头，淡淡的说了句“小儿辈遂已破贼”，意思是“小孩子已经打败了敌人”，继续执黑白子。博弈完毕，谢安回到自己房间，心中欢喜，一时兴奋迈门槛时不小心把木屐上的屐尺碰断了，还有一种说法更为夸张，说谢安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“舞跃入室”，竟然跳过门槛，结果没跳好把屐齿撞断了。
　　大敌当前，身为主将，虽然有故作镇定的嫌疑，但谢安的言行起到了安定军心的作用。将被后人用来代言名仕园林的“谢墅”当成赌注，此番豪情着实体现了魏晋风度。至于最后木屐那一断，虽落了马脚，却也称得上流露出真性情。“谢公乞墅”于史书中传为佳话，也成为笑谈。把“墅”玩得如此淋漓，历史上无出其右，就是帝王精雕细琢的私家园林，也决然找不出这种风流萧散，不滞于物的名仕风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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