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康道生 发表于 2024-6-23 15:42:48

_【清坪过客言】走在昏暗的黑夜

  不知道怎么搞的,我就离家出走了。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从天亮开始,一直走到了天黑,又从天黑走到了天亮。更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,总之很陌生,亦很诡异。可是,我没有想过要回去,我实在是厌烦那个据说生了我也养了我的家。其实,我想要出走,走到完全陌生的地方,只要跟我所来自的家不一样的地方就行。于是我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,尽管内心充满恐惧,可是为了逃离我所来自的方向,我宁愿选择一直走下去。


  周围没有灯光,唯独有头顶上的星光。周围并非万籁俱寂,而是各种虫鸣在奏乐,就像交响乐,偶尔也有暂停的时刻,很快就又恢复了奏乐的节奏。我也能听见老鼠在黑暗中悉悉索索跑动的声音,还有它们那吱吱吱求偶的欢快的叫声。我不担心会踩上它们,但是我我害怕它们跑来跑去,因为跑来跑去,总会爬过我的脚背,我不喜欢裸露在外的脚,被老鼠爬过去的感觉。尽管我在乡下,常常喜欢抓老鼠。烧,打,埋葬,或者淹死它们,但是我不喜欢它们的爪子,爬过我的脚背的感觉。这也究竟还能算作一种洁癖,保留在了我的身上。


  周围的树林越来越茂密。脚下也越来越多羁绊。身体总被伸出来的树枝和藤蔓挡住,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拨开,这大约是进入了废弃很久的某座庄园里面来啦!可是黑乎乎的夜晚,实在是什么也看不见。忽然间我撞到了一面墙!分明感觉到,这堵墙,湿滑得很,貌似布满了青苔。同时还有藤蔓植物分布在这一堵墙上,这让我感到一阵恐惧,难道这离家出走的道路,就此中断了么?我四处张望,找不到东南西北。我只好望望星空,借着父亲教给我的看星座识别方向的知识,来判断我在哪里,以及应该朝哪个方向前进。


  可是,我新的问题来了!因为墙那边才是我应该的也是必然要去的方向呀!我既不能翻墙而去,因为太高,太滑,又黑魆魆的,根本无法攀越。而且就算到了墙的顶部,万一那边没有什么藤蔓植物,而湿滑依旧,那么我不是摔得很惨?为此我特别憎恨起这筑墙的人们来!或许筑墙的人一开始就这么考虑过:先是,谅你也翻不过去;其次,就算你攀爬到墙顶,你也无法翻到另一边去!这样让人望而却步,只能在墙的这一边徘徊,痛苦不已,要不就是安身立命,从此习惯于墙这一边的一切存在。呜呼!我碰上了大难题啦!


  然而,我很开就想到了绕道而行!沿着围墙边沿走下去,一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口,二是看看围墙是否在某个地段断裂,这样就可以结束在墙这一边的痛苦了。可是,这又谈何容易!因为我忽然发现,围墙周围其实布满了荆棘,更多的藤蔓,完全挡住了我的去路,向左向右都无法突破!我该怎么办呢?要知道,离家出走是一时性起,而且是悄悄进行的,什么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带!现在想想,要是带根绳子和斧头,多好呀!不是说么,“出门一根绳,万事不求人”。我以前的理解是,哪怕是想要自杀,把绳子往歪脖子树上一套,再把自己的脖子往里边一钻,不就可以了么?可是,现在这些都是假设。我必须得寻找新的出走路线。


  我只能倒退着前进。寻找可以突破的缝隙。可是,我每一次寻找到的空隙,并沿着缝隙钻进去,结果还是来到了那一堵围墙前面,不过是围墙的另一段罢了!荆棘依旧,藤蔓依旧,湿滑依旧。我没有停止继续倒退着前进,亦没有停止寻找新的缝隙。


  天空的黑暗依旧,周围的虫鸣依旧,老鼠奔跑的声音以及求爱的声音依旧,而我却感到自己的精力越来越不行啦!如此这般,我来回奔跑了几百趟,不断地钻来钻去,浑身上下已经湿透,脚上穿的鞋子,早就被荆棘林刮破,衣服也已经彻底烂啦!身上也被荆棘林刮得到处都是伤痕!刚开始,这满身的伤口,还能撕裂般地疼痛。接着又被汗水包裹着,汗水中的盐也将伤口深深刺痛,然而到了最后,我干脆就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!这证明,我已经麻木了!可是我还得继续寻找新的突破口,我想要逃离围墙这一边!


  忽然间,我猛一抬头,发现天已经开始蒙蒙亮。我拼命睁大疲惫的双眼,却依然保持锐利的眼神,搜索着新的缝隙,也就是那突破口。可是,我什么也没有发现!不过,我倒是有了新的发现!这让我感到一阵恐惧,接着就是阵阵恐惧,跟踪而至!


  我发现周围布满了骷髅!一层叠着一层!甚至还有新鲜的尸体,满身鲜血,趴在旧的骷髅上边!同时我又看见,很多苍蝇,很多蛆,还有很多蚊子,一群群地在骷髅间,尸体间,爬来爬去,飞来飞去。另外还有硕大的老鼠爬行在这些骷髅与尸体之间,根本不害怕我的存在,甚至还用不怀好意的眼神,看着我。正在此时,我的鼻子忽然变得非常很灵敏,我闻到了一阵阵腐臭无比的味道!我也才意识到,整个晚上,我都在尸体与骷髅间游走,穿梭,攀爬!呜呼!


  我顿时开始呕吐,可是好几天没吃东西啦!怎么呕吐,都只能呕吐出一滩酸水与苦水!而且很快,那一群群的蛆,就涌了过来,将我呕吐出来的酸水与苦水,吞食净尽!似乎还要朝我爬过来呢!


  事实上,我身上已经爬满了蛆!蚊子在叮咬,苍蝇在飞舞,老鼠也慢慢围了过来!我只感到一阵阵绝望!我必须得逃离这个鬼地方!我不能再寻找什么缝隙和突破口,以便能够翻越那一道高高的围墙!我要是再这样下去,我绝对会死掉的!


  于是我转身就开始疯狂地奔跑,全身此时又开始冒汗啦!新的汗水重新浸泡着全体伤痕,奇痒奇痛,难忍之至。可是,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我必须“明哲保身”,保住自己的性命,才是当前唯一的选择!其余的什么身体痒或者痛,围墙那边如何美好,以及有什么新的风险,我已经顾不上啦!我就要返回去到的那个令我深恶痛绝的家,现在也变得那么温馨与迷人啦!我那父母亲的凶狠的眼神和手中的棍棒,也不足为奇啦!至少他们还养活了我呢!挨打受骂怕什么呢?何况“虎毒不食子”,总不能将我吃掉的么?所以我现在的唯一的愿望是,回到从前!回到我所厌恶的从前!回到那我曾经想要逃避,现在只想亲近的所在!


  于是,我这又一次的离家出走,正式结束了!正式破产了!至于以后呢?那就管他妈的啦!我不再想拉!


  2014年3月18日星期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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